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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顾全大局(第1页)

    两日之后,瑞光城的詹府之中来了一位访客,不过主客之间的交谈似乎并不愉快。    "詹公,接连几日,坚爪部落都在沿着旦河往上游方向走,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接近最南端的广遥镇了。"    来客三十余岁,身形微胖,下巴蓄着胡须,尽管一袭便装,可从举止气度上,还是能看出其人身份不简单。    詹公不慌不忙一搭茶盏,道:"叶从事,这是宁山新出的凤遇茶,不妨品上一品。"    叶从事却是坐着没动,神情严肃道:"詹公,我不是来喝茶的,柳公府听到这个消息后很生气,公府入都堂只有月余,还有抱负未曾施展,他不希望看到都护府南域开启战端。这事你今天无论如何要给一个明确交代。"    詹公看去很是笃定,在叶从事质问般的目光下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随后放下道:"叶从事,要相信小儿,治同他一定是可以安抚住那个部落的,    叶从事道:"现在的情况,又让我如何信你呢"    詹公呵呵一笑,抚须道:"我活了百多岁,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六十年前那一战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你放心,再容我一日,当会给公府一个交代。"    叶从事看了看他,站起身,道:"好,那我照实回复柳公府,希望能等到詹公的好消息。"拱了拱手,便往外出去了。    詹公立刻吩咐管家送客。    只是等叶从事一走,詹公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立刻从脸上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浓浓的忧虑和焦躁。    "那群学子怎么回事不是叫他们一到坚爪部落就搞清楚状况,怎么到现在都没回音!"    就在此时,一个亲信役从自外走进来,一直来到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詹公一惊,立刻吩咐更衣,离了宅院,乘马车匆匆赶到泰阳学宫赶来,    泰阳学宫奎文堂中,一如上回,迟学监召聚了四堂学令和各属堂主事从事议事,等了许久,人差不多已是到齐。    洪学令方才说了几句话,就见大门推开,詹公微微喘着气,拄着拐杖走入进来,立时有人站起打招呼,道:"詹公来了。"随后堂中又响起了零零落落的招呼之声。    詹公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些人对待自己,远不如上回那般热情了。    迟学监坐在主位之上并不起身,他抬头看了看,道:"詹公来了啊,嗯,这件事与詹公也有关,既然来了,也一起坐下来听一听吧。"    他对洪学令点了下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洪学令清了清嗓子,道:"这几日来坚爪部落的突然北上,根据之前传递上来的消息,我们怀疑此事或与詹节使处事操切有关……"    詹公此刻还未坐下,听到此言,动作一顿,忍不住抬起头,发声道:"洪学令,此言何来根据"    洪学令道:"詹公,詹节使去到坚爪部落后,前后共是发回三封书信,其中每回都是提及,因难以见到坚爪部落大酋首,故他欲寻机相见。"    他在身前的文档中翻了翻,举出一封书信来,"尤其这第三封书信上说到,坚爪大酋首出外捕猎,他欲冒险一见,可算算时间,当就在这封书信发出未久,坚爪部落便就将之扣下了,而后整个部落就开始沿河北上,所以就算不是他直接导致此事,也定然与此事有着间接关联。"    詹公看向座上诸人,道:"诸位,就在上月,坚爪部落异动频频,我儿在此危急关头赶到了坚爪部落之中,而后近月这部落就再无动静,是何缘由,不问可知。坚爪部落不过一个土蛮,不识礼仪,不问道德,而今之变,许是其内部生乱,那我们应该设法查知其症结所在,而不是不问情由,先去怀疑己方功员!"    座上有人道:"詹公莫急,我等只是推断,并非定论。"    洪学令道:"詹公,詹节使现在被困,而我们了解到的情形来看,你派去接触的人也是生死不明,就算我们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何事,也指望不了詹节使了,所以我们需要派遣一个同样精通坚爪部落语言的人前去……"    "不需要!"    詹公突然一挥袖,喊了一声,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嗓门也是不小。    詹公喘了两口气,看着座上诸人,又放缓语气道:"诸位,莫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我以为不过这是一件小事罢了,而且很快就可以得以解决。"    洪学令看着他道:"詹公,你何以有如此信心"    这个时候,外面忽有一名助役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封书信。    众人纷纷看去。    那书信一直被送到迟学监座前,他伸手接过,打开看有片刻,抬头道:"坚爪部落停止北上了。"    "停下了么"    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露出欣喜之色。    詹公松了一口气,略显激动道:"我说过,我儿定然可以解决此事的。"    迟学监没有理他,沉声道:"这封书信是学宫里的几位学子联名从坚爪部落里寄来的。"    "学子,坚爪部落"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又有学宫学子跑到坚爪部落去了    迟学监板着脸,道:"有人趁张辅教不在,把他教授的学子私自调去与坚爪部落的土著交通。"他目光往左右一扫,眼神严厉,"此事谁做的"    学宫历来的规矩,谁带的学生,就由谁负责,他人若要调用的话,那至少要经过师长的同意,以分清权责。    当然,这个事情虽然不合规矩,但也可大可小,可是未经学宫的商议和允许,居然主动向坚爪部落派遣学子交流,这要是弄出了什么事情,都堂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在学宫头上。    迟学监转头看向万俟学令,做这件事一般的人可做不成,必然是学令才有可能,而这里只有其人与詹公关系最深。    万俟学令有些心虚,不自觉避开了迟学监的目光。    詹公这时道:"不用去看万俟学令,是我让他如此做的,我这也是为了搞清楚具体情势,是为了学宫,为了都护府!"    洪学令冷声道:"这不合规矩吧。"    詹公大义凛然道:"在都护府利益面前,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那些学子不是带回来书信了么坚爪部落也停下了,这说明这件事是做对了。"    迟学监冷然道:"停下"    他晃了晃手中那封书信,"信里面说的很清楚,坚爪部落之所以停下,是因为这几天都护府的雨势波及到了旦河下游,那边遭受到了大雨,使得那些土蛮无法冒雨前行罢了,这与詹使节没有任何关系。"    他看着詹公,"信中还有内容,说这回是詹使节触怒了坚爪部落的大酋首,才致后来的事发生,这就与我们之前的推断相符了。"    詹公脸上一变,急着否定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迟学监不理他,将书信递给洪学令,道:"传下去给诸位览阅。"    洪学令大致翻了翻之后,就递给下一个人,在座之人在轮着看下来后,看向詹公的眼神都是意味不明。    詹公越来越觉不妙,书信最后传到了他这里,他伸手去抓,可或许太急,没有抓稳,反是掉落在地,于是弯腰拾捡,但几次都没能捡起来,还是候在一旁助役过来,才将之摆在了案上。    詹公抖抖索索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之后,这才拿起书信细看,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不停颤动起来,愤怒道:"此事伪造,一定是伪造!几个学子的话怎能相信!"    他嚓嚓几下,就把书信撕得粉碎,随后撑着桌案直喘气。    迟学监冷冷看着他,呈送到堂上来的书信都是留有抄写复件的,就算撕碎了也没什么,他道:"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了,洪学令……"    洪学令一点头,站起道:"玄府传来的消息,张辅教已在回转瑞光的路上,此刻正好与敞原相距不远,我等当提请都堂,移卸詹治同节使之位,改由张辅教接任,并全权负责安抚坚爪部落的事宜。"    顿了下,他又言:"鉴于张辅教本身学职较低,故我在此提议,提他为学宫学正。"    座下之人稍稍交换了一下意见,便有一人先出声道:"在下附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底下一片附议之声。    "诸位!"詹公用拐杖使劲的顿着地面,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声响,他声嘶力竭道:"这对小儿不公平!"    洪学令义正辞严道:"詹公,涉及都护府生民的大事,从来都不是儿戏,令郎是去安抚部落,可如今我们看到的,却是有负学宫期望,有负都堂所托!詹公,注意下脸面吧,不要太难看了。"    詹公仍在挣扎着,"可是,我儿……"    在座许多人都是暗暗摇头,暗道詹公老糊涂了,看来他也是关心则乱,看不出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詹公这时一转头,看向迟学监,双目发红道:"迟昭,我为都护府效力八十载,曾经陷阵杀敌,险死还生,更为学宫教化万民,兴礼布乐,岂能受此不公我要去都堂,去找柳公府面呈此事……"    "詹公!"    洪学令猛然打断他。    詹公惊讶看去。    洪学令表情严肃无比,大声道:"詹公,你要顾全大局!"    詹公一下睁大眼,这句话有些莫名的熟悉,似乎是以前他经常对别人说的。    眼前的人影似是变得模糊起来,那声音则在耳边回荡不止。    他有些茫然。    大局难道我不是大局么    拐杖从手中滑落,他倒了下去。    ……    ……